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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春日遲遲(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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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被卿卿拍在門外後,寧子夜站在門邊苦大仇深地想了良久,隨即轉身便走。這一走又消失了三日。卿卿氣得想砍了他種下的那棵梨樹。她站在梨樹前晃悠,卻始終下不了手,不管多麽浮躁,只要一站在這棵梨樹下,心情就會莫名平靜。似乎有回家的安定感。

她站在樹下觀望枝椏上的梨花,遠處從山外趕回的寧子夜也在看著她,看著眼前這一幕,他的心又開始動搖了起來。

從月息鎮的稚齡黃衫小豆丁,到靈州王府的及笄少女,過往的十年空白歲月,荷包是二人唯一的牽連。弦岐到南疆的路上,她趴在他背上問無意間道破了他心中的隱秘,可還未等他直視自己的內心,她的師門便遭逢劇變,她瘋了。與她相處的這段日子,他如履薄冰,維持現狀她至少在他離開後不會太過傷心,若是他們真的成了親……

還未等他糾結完,卿卿便一眼看了過來。二人隔著梨樹對望,寧子夜胸口微熱,若是相守多年卻無名無分,對他們二人豈非太殘忍?不管結局如何,且顧眼下吧。

看著忽然大步走來的寧子夜,卿卿沒來由有些心慌,轉身便想走。

“還不想理我?”寧子夜幾步上前,輕輕扳過了她的肩膀。他的手指一勾,將她胸口的玉佩挑了出來。

“你你你幹嘛?”卿卿大驚。

寧子夜耳根泛紅,卻仍是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:“這塊玉佩你從醒來後便一直戴著,對嗎?”

卿卿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。

“這塊玉佩是我師門的至寶,於我意義重大。從我把它給你的那一天起,我便再沒想過拿回來。”寧子夜雖說得流暢,耳朵卻已紅得像是隨時要滴血了。

卿卿瞪著他。

寧子夜深吸了一口氣,咬牙道:“你不是我的外室,不帶你去山外只是因為你需要在雲嶺村養病。你……你願意與我成親嗎?”

卿卿沒想到他消失了三天,上來便是這番剖白。雖她相信寧子夜所說,但一時間也驚呆了,只覺寧子夜此刻攬著她肩膀的手燙如烙鐵。她是喜歡子夜的,這點毫無疑問,可成親於她而言,似乎只單純到僅限陪伴的含義。於是她在猶豫間緩緩點頭。

可是當晚她就後悔了。

二人父母早已不在,卿卿又不能去山外。於是寧子夜只得帶著她對著梨花山莊與青嵐山派的方向拜了三拜。合巹酒便是春天釀的梨花白,當晚,寧子夜第一次留了下來。原先二人最親密的舉動是在寧子夜前往極地之淵前,那時溫亦歡昏迷不醒,極地之淵又危險重重,在那樣一個幾乎是訣別的情況下,他曾親過溫亦歡,這麽多年,也僅此一次。

梨花白的酒勁很大,卿卿有些昏昏沈沈,待她勉強找回一絲神智時,她已與子夜抱在一處親了良久。不知是不是梨花白的後勁漸漸強烈,寧子夜雖已盡力克制,卻早已沒有了以往的冷靜自持。唇.齒.相.交間,是多年夙願終於如願的滿足,當年在月息鎮那位送她荷包的小豆丁,真的成了他的妻子。

寧子夜埋首在卿卿勁間急急喘息了口氣,隨即便打橫抱起了他走向了軟榻。

意亂情迷間,卿卿問道:“要去哪兒?”

這實在是一個非常愚蠢的問題,所幸此刻寧子夜也顧及不上她這個蠢問題。馬上,卿卿殘存的理智也分崩離析,只得一心去應付子夜。

月息鎮白胖的黃衫小豆丁,靈州王府靈動的少女,日月島高臺上提劍的颯爽弟子……寧子夜的腦海中一幕幕掠過了與她相識的點滴。他直起上身,黑眸中滿是苦忍的紅血絲,最後時刻的猶豫,被卿卿一聲略帶懵懂的“子夜”徹底澆滅。

山中的夜晚總是異常靜謐,所幸卿卿與子夜的居所在斷崖邊上,離開眾村民甚遠。也就沒人聽到春日夜晚間,那一聲聲極輕的抽泣聲,與極力壓抑著的細微喘息。山中的風吹起,裹挾了這一室繾綣,緩緩吹向了黑夜中的塵世。

這一日,離卿卿家最近的李嬸,驚訝地發現直到巳時正,還沒見她起身。李嬸不由有些擔心卿卿是不是病了起不了身,正猶豫著要不要去敲門,卻立馬打消了念頭。昨天,似乎看見子夜回來了……?

也虧得李嬸沒去敲門,被折騰了一夜的卿卿臨近天亮才合眼,此時二人還抱著躺在一處。天光已大亮,雖累得不想動,但她仍是緩緩睜開了眼睛。她側臥著,一條修長有力的胳膊不講理地橫在她身前,緊緊摟著她。想起昨晚的一幕幕,卿卿立即雙耳發燙,一動也不敢動。她僵著身體看著掉落在床榻下,滿地的淩亂衣物,直想這輩子直接睡死過去算了。

不知過了多久,身後之人終於也漸漸蘇醒。寧子夜沒急著起身,而是側頭看向了一旁的卿卿,須臾,他用拇指緩緩摩挲了一下她的肩膀。卿卿屏息不敢動,身後的呼吸漸漸靠近,隨後一個滾燙的吻落在了她赤.裸的肩背上。

感受到了她的瑟縮,寧子夜俯身道:“醒了?”

再也無法裝睡的卿卿這才點了點頭,寧子夜為她拉上了薄被,隔著被子又親了她一下,說道:“你再睡會兒,我去打桶水,你洗個澡再起來。”

寧子夜穿戴好,剛要離開,就被卿卿拉住了衣擺,猶豫片刻後,她問道:“亦歡是誰?”

寧子夜眉頭一跳,一顆心猛地往下一墜。

卿卿皺眉看著她,“你昨晚,一直在叫這個名字。她是誰?”

先前寧子夜還以為她想起了什麽,一顆心被嚇得高高拋起,此刻終於落回了實處,下一刻卻雙耳微紅。昨晚的一幕幕他還能回想起來,但在梨花白的酒勁下,那荒唐又熱切的細枝末節,他卻著實回憶不起來了。

“你聽錯了。”說完這句話他便出門打水去了。

卿卿抱著被子瞪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,覺得越發可疑。怎麽可能聽錯?昨晚他埋首在她耳邊叫了那麽多聲!在那樣的情況下叫出的名字,會是他什麽人?可憐卿卿不明白溫亦歡便是她的大名,隨後的幾年中,她楞是莫名吃了自己多年的陳年老醋。

雖內心仍是存疑,但隨後的幾天,新婚的甜蜜已蓋過了一切。寧子夜在雲嶺村常住了下來,偶爾會飛一只靈鳶回師門。他仍是沈默寡言,待卿卿卻愈發溫柔,興起時,二人時常打鬧在一處,若是仙門中人見了寧子夜私下裏居然是這副模樣,怕是會驚得掀飛天靈蓋。

這一日,卿卿坐在屋外的藤椅上,懶洋洋得死活不肯挪動一下。寧子夜往她嘴裏塞了幾口從山外買來的糕點,卿卿嘗了幾口,覺得味道還不錯,“山楂糕?”

寧子夜點了點頭,“近日你胃口不好,多吃些吧。”

卿卿繼續懶洋洋地吃了起來,看著她這副樣子,寧子夜低聲笑了起來,“成親後你是越發的懶了,怎麽回事呢?”在卿卿的瞪視下,寧子夜含笑在她耳邊說道:“是晚上累到了?”

卿卿咽了一下,隨後笑瞇瞇道:“是啊,累到了。這幾日就消停會兒吧。”

寧子夜臉色一凝,卻不好說什麽,只皺著眉裝作沒聽見。難得看到他這副吃癟的樣子,卿卿不由掩唇笑了起來,抓起一個山楂糕就往他嘴裏送。寧子夜抓著她手剛要說話,一只靈鳶撲棱著翅膀飛了過來。

寧子夜臉色一肅,運起靈力接了過來。山中霧氣重,靈鳶的翅膀上沾染了許多濕氣,咒封一破,靈鳶立馬恢覆成了普通紙鳶,寧子夜看了一眼上面的字,微一用力,紙鳶便成了齏粉,山風一吹,飄散在了霧氣中。

卿卿:“要回師門嗎?”

寧子夜點了點頭,說道:“明日一早便走,晚上會回來。中午的藥你不要忘了喝。”

看來不是什麽要緊事,卿卿松了口氣。晚間,寧子夜為她熬好了藥,在他眼珠不錯的註視下,卿卿喝得一滴不漏。寧子夜捏了捏她臉上養出來的幾兩肉,頗為心滿意足。可憐他一位名門弟子,伺候起人來已爐火純青。這雙原本只需握劍的手現在正清理著藥渣,做得還頗為利落,不知青嵐山派的眾位弟子看到後會如何感想。

第二日一早寧子夜便走了,這是二人成親後寧子夜第一次回師門。自他踏入青嵐山派的大門後,眾弟子便覺不對勁,紛紛在背後議論著——

“多日不見二師兄,我總覺得他變得不一樣了……”

“我也覺得,但說不上來哪裏不一樣……”

“是變溫柔了!整個人如沐春風!”

年少的弟子們自是不明白他家二師兄正處於蜜月期,一嘗多年夙願,豈有不溫柔不高興的道理?

“子夜?”寧淵見到寧子夜後也是一楞,驚訝於他整個人的氣色竟是如此好,眉目間也少了幾分冷肅之色,整個人可親了不少。可憐寧大掌門也沒成過親,當然聯想不到這是新婚的緣故,他滿意道:“看來這段時日你修煉頗為用功,不錯。”

寧子夜眉頭一跳,低頭不語。

寧子清外出游歷了,寧子衿閉關,寧子垣去了南嶼,師門一應事務無人料理,寧淵這幾日要外出,只得把寧子夜招了回來。寧子夜心系雲嶺村的卿卿,飛快處理完手頭的事務後已是接近傍晚。寧淵挽留了幾句,寧子夜仍是不願留下過夜,對弟子們的私事寧淵一向不願過問,況且就寧子夜這副脾性,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,便只得準了讓他明日再來。與師尊告別後,他便回了雲嶺村。

回到雲嶺村時,已近暮色四合,遠遠便看到了梨樹下的那抹身影,每次外出回家,她都會在梨樹下候著他。想到此處,寧子夜胸口微熱,雖已在師門度過了二十多年,但在這一刻,他知道有她在的地方,才可被稱為家。

此心安處,便是吾鄉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本來打算讓沈忱出場,可一想這還蜜月期呢就別讓她出來惡心人了,糖就是糖,不能摻屎哈哈哈~

下章番外讓男女主的娃出來打個醬油,再交待一下大師兄,然後就闊以完結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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